作者：杨晓童，国观智库国际合作部研究主管
导语：近日俄罗斯遭“伊斯兰国”恐袭，“伊斯兰国”声称对此次袭击负责，引发俄罗斯方面质疑。俄罗斯以被捕恐怖分子表现一反常态为由，质疑乌克兰为此次袭击幕后黑手。虽不能过早排除他国参与，但“伊斯兰国”仍有最大嫌疑。
俄罗斯莫斯科番红花城市大厅遭恐袭爆发熊熊烈火，照片来自半岛电台
3月22日，俄罗斯莫斯科番红花城市大厅遭遇恐怖袭击，恐怖分子使用枪支、刀具和燃烧瓶等武器造成143人死亡，360人受伤。事后，位于阿富汗的恐怖组织“伊斯兰国”分支——“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声称对此次袭击负责。
“伊斯兰国呼罗珊省”袭击俄罗斯的动机主要有以下四点：一是因为“伊斯兰国呼罗珊省”认为俄罗斯作为苏联遗产的主要继承者，理应为1979年至1989年间苏联入侵阿富汗期间，在阿富汗犯下的屡屡罪行赎罪。苏联在阿富汗的狂轰滥炸导致数以200万阿富汗平民丧生，上百万阿富汗平民流离失所。二是因为“伊斯兰国”认为俄罗斯人手上沾满了穆斯林的鲜血。两次车臣战争是一代俄罗斯人挥之不去的噩梦。2000年，俄罗斯在俄罗斯总统普京的领导下，通过铁血手段、数年努力以及十多万俄罗斯和车臣平民的生命作为代价，才得以夺回对车臣的控制权。俄罗斯与车臣分裂势力在车臣首府格罗兹尼爆发的两次战役，被认为是自越战以来最残酷血腥的战役。三是因为俄罗斯在叙利亚大力支持阿萨德政府打击“伊斯兰国”等恐怖组织，截止至今，俄罗斯在叙利亚消灭了上万名恐怖分子和反政府武装。在“伊斯兰国”最为猖狂的那几年，俄罗斯平均每天会在叙利亚执行60次空袭，反观美国联军只能平均每天在叙利亚执行7次空袭。俄罗斯仅在数月便帮助叙利亚政府收复了400座城镇、一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摧毁了“伊斯兰国”两百多个石油设施、2000两油罐车，对叙利亚境内的“伊斯兰国”势力造成了毁灭性打击。四是因为“伊斯兰国呼罗珊省”认为俄罗斯在阿富汗支持塔利班临时政府。塔利班与“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处于竞争关系，“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希望取代塔利班成为阿富汗的实际掌控者。虽然俄罗斯仍未将塔利班从其恐怖组织的名单中移除，但是自塔利班重新掌权以来，俄罗斯始终与塔利班临时政府保持良好关系。2022年9月，俄罗斯与塔利班临时政府签署协议，俄罗斯承诺向阿富汗低价出口石油、天然气和小麦。
2022年俄罗斯驻阿富汗大使馆遭“伊斯兰国呼罗珊省”恐袭，照片来自莫斯科时报
同月，“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对俄罗斯驻阿富汗大使馆发动自杀式炸弹袭击，造成两名俄罗斯外交官死亡、数十名阿富汗公民伤亡。事后“伊斯兰国”旗下媒体阿马克（Amaq）通讯社发表声明强调，此次袭击与塔利班承诺会保护在阿富汗外国公民的人生安全和财产仅隔几天。“伊斯兰国呼罗珊省”此举主要意图在于，凸显塔利班无法确保阿富汗的安全与稳定，削弱塔利班的执政合法性，放缓塔利班临时政府得到国际社会承认的步伐。
事发次日，普京在发表电视讲话时称，俄罗斯已经逮捕4名发动此次袭击的恐怖分子，他们试图往乌克兰方向逃跑，初步调查显示，乌克兰方面为他们越境提供了窗口。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发言人沃森坚决否认此次袭击与乌方有任何关系。对此，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回复道，“直至案件调查完成前，美国为乌克兰辩护都将被视为乌克兰实施此次恐怖袭击的确凿证据”。即便俄罗斯一再对恐怖分子这种乌合之众是否有能力此等规模的袭击持有怀疑态度，甚至宣称西方情报部门都有有可能协助乌克兰方面发动此次袭击。但是从目前信息来看，乌克兰方面放弃道德制高点，策划此次袭击的可能性并不大，主要原因如下：
2015年科加雷姆航空9268号在西奈半岛上空遭“伊斯兰国西奈省”恐袭坠毁，照片来自金融时报一是因为此次袭击并非“伊斯兰国”第一次对俄罗斯发动恐怖袭击。正如之前所提，“伊斯兰国”拥有充足的作案动机，并且曾经多次对俄罗斯发动恐怖袭击。2015年，科加雷姆航空9268号在埃及西奈半岛因飞机上的爆炸装置被恐怖分子引爆而坠毁，飞机上的224人全部遇难，飞机上除了3名乌克兰公民和1名白俄罗斯公民以外，所有乘客皆为俄罗斯公民。事后“伊斯兰国西奈省”声称制造了这一起俄罗斯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空难。此次袭击策划严谨，恐怖分子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恐怖分子在发动袭击数天前抵达案犯现场踩点，案发时，恐怖分子每人配备加长版弹夹，并且刻意将受群众驱逐至角落，在音乐厅关键节点纵火，从而实现伤亡最大化。虽然事后俄罗斯逮捕的恐怖分子表现一反常态，并且供出拥有雇主，与其“极端伊斯兰恐怖分子”身份不符。但是结合之前“伊斯兰国”发布4名执行此次袭击恐怖分子的照片，不能排除这些人只是“伊斯兰国”招来用于掩护真正意义上的“伊斯兰国”成员撤离的“临时工”。二是“伊斯兰国”已经承认对此次袭击负责，并在Telegram上发布了一分钟半的第一人视角作案视频，视频中显示，恐怖分子站在受害者的血泊中大喊，“真主至大”，“伊斯兰国”制造此次袭击的证据确凿。按照以往惯例，恐怖组织通常不会对不是自己制造的恐怖袭击声称负责。2017年，俄罗斯圣彼得堡发生自杀式炸弹袭击，造成包括恐怖分子在内的16人死亡，64人受伤。但是事后，除了“伊斯兰国”拥有最大嫌疑，除了“伊斯兰国”支持者在社交媒体上庆祝俄罗斯遇袭以外，并没有任何组织站出来声称对此次袭击负责。三是“伊斯兰国”绝无可能与乌克兰方面合作，“伊斯兰国”敌视一切异教徒。俄乌冲突全面升级初期,“伊斯兰国”旗下报纸“阿尔纳吧”（Al Naba）便发表文章，称俄乌冲突为“十字军内战”。“伊斯兰国呼罗珊省”旗下英文杂志“呼罗珊之声”则发表了一篇名为“乌克兰黑洞”的文章，“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在文章指出“这场非教徒之间爆发的战争（俄乌冲突）是全世界穆斯林的喜讯，俄乌两国的信徒们应该袖手旁观，任由双方自相残杀”。
自2019年“伊斯兰国”丧失其在叙利亚和伊拉克的大部分领土以来，“伊斯兰国”影响力锐减，“伊斯兰国”一词逐渐从各国主流媒体的头条中消失，但是“伊斯兰国”并未覆灭。自塔利班重新掌权以来，国际社会对阿富汗援助锐减，阿富汗始终在人道主义危机的边缘徘徊，日益恶劣的生活条件有助于“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在阿富汗招兵买马，阿富汗或已再次成为恐怖主义的温床。欧洲刑警组织2022年报告指出，“伊斯兰国呼罗珊省”的恐怖袭击主要集中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主要袭击对象为塔利班成员、异教徒、中国、巴基斯坦和俄罗斯等所谓“亲阿富汗塔利班临时政府国家”的公民。2022年12月，“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在喀布尔对一个中国外交官和商人经常造访的宾馆发动袭击，造成五名中国公民受伤、十余名阿富汗公民伤亡。
今年1月伊朗遭“伊斯兰国呼罗珊省”恐袭，照片来自路透社
近年来，“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在阿富汗的恐怖袭击次数略有减少。华盛顿近东政策研究所数据显示，2018年至2019年间阿富汗发生了400起，2019年至2020年间发生了157起，2020年至2021年间发生了275起，2021年至2022年间发生了314起，2022年至2023年间发生了69起。但是阿富汗恐怖主义溢出风险与日俱增。今年1月，“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在伊朗科尔曼发动自杀式袭击，造成94人死亡，284人受伤，此次袭击是伊朗自1978年以来伤亡人数最多的恐怖袭击，伊朗举国震惊。“伊斯兰国”能够在丧失其大部分领土的情况下苟延残喘，并且屡次发动恐怖袭击的原因，一方面“伊斯兰国”是一个松散联邦，“伊斯兰国”各个省份高度自治，因此对“伊斯兰国”最高领导人实施斩首行动效果并不显著。每次“伊斯兰国”哈里发遇袭死亡，“伊斯兰国”都会在极短时间内选出新一任哈里发继位。2022年2月，“伊斯兰国”第二任哈里发遇袭死亡，次月，“伊斯兰国”宣布第三任哈里发登基。为纪念第二任哈里发“殉难”，为庆祝新一任哈里发登基，“伊斯兰国”在社交媒体上发起了两场宣传活动。第一场名为“信徒的圣战仍在继续”，“伊斯兰国”各省的武装分子纷纷在社交媒体上上传视频，宣誓对新一任哈里发效忠。第二场名为“为两位殉难的酋长复仇”，“伊斯兰国”各省在成功发动恐怖袭击后第一时间站出来宣称此次袭击是为“殉难”的两位酋长复仇。在“伊斯兰国伊拉克省”发布的一个名为“真主会支持那些支持他的信徒”的视频中，一名武装分子声称，“失去一位哈里发并不能摧毁‘伊斯兰国’，恰恰相反，一位哈里发殉难只会激发该组织的其他成员越战越勇，鼓励他们效仿哈里发为教捐躯”。另一方面“伊斯兰国”一向高度重视社交媒体，只要“伊斯兰国”有平台发声，便有人会被“伊斯兰国”蛊惑，加入“伊斯兰国”或者向该组织捐款。“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声称，“我们的笔是刺入异教徒心中的匕首。”恐怖组织发动恐怖袭击的目的并非单纯为行暴，而是为引起他人关注其政治诉求、宣扬其意识形态。除了发动恐怖袭击之外，“伊斯兰国”还会制作大量宣传材料，并且通过Telegram和Rocket，这两个以保护用户隐私而著称的社交媒体平台进行传播。不过“伊斯兰国”也会偶尔使用X（原推特）、脸书、抖音、Instagram等社交媒体平台。俄乌冲突全面升级后，“伊斯兰国”旗下媒体便经常在社交媒体上表达对西方双重标准的强烈不满。“伊斯兰国”认为西方支持志愿者赴乌克兰参战，却反对志愿者加入“伊斯兰国”；西方欢迎乌克兰难民，却将叙利亚等穆斯林国家的难民拒之门外，只因前者肤色较白并且信奉基督教，而后者肤色较黑并且信奉伊斯兰教。直至“伊斯兰国”的这一个账号被封之前，这一观点在社交媒体上为“伊斯兰国”赢得了不少追随者。
“伊斯兰国”发布照片声称对此次袭击负责
此次袭击发生后，“伊斯兰国”便第一时间在Telegram上声称对此次袭击负责。从“伊斯兰国”发布的照片中可以看到4名执行此次恐怖袭击的武装分子食指伸出指向天，其余四指紧握成拳。在伊斯兰教义里，这一动作代表“万物非主，唯有真主”，即只有一个真主。对穆斯林而言，这一句话非常重要，穆斯林每天在礼拜时，非穆斯林在皈依伊斯兰教时都会诵读。“伊斯兰国”此举动意在强调该组织遵循伊斯兰教原教旨。不过这里存在一个疑点，即恐怖分子用的是左手而非右手，而穆斯林一致认为左手是不洁的。近年来，为吸引更多来自中亚、南亚的追随者，“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宣传部门会将其宣传材料翻译成普什图语、乌兹别克语、塔吉克语、吉尔吉斯语、波斯语和俄罗斯语。此次袭击俄罗斯和今年1月袭击伊朗的恐怖分子皆来自塔吉克斯坦或证明“伊斯兰国呼罗珊省”宣传已经初有成效。
2024.03.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