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07
作者：易鑫磊，博士，清华大学在站博士后，清华大学欧亚战略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国观智库特约研究员
2019年10月25日，23550型多功能作战巡逻破冰船首船“伊万•帕帕宁”号在俄罗斯圣彼得堡海军造船厂下水。该船于2017年4月铺装，这一年也是俄罗斯在北极冰盖首个浮冰漂流站“北极-1”建站80周年。而当时负责建站的正是北极探险家、被誉为俄罗斯“北极英雄”的伊万·德米特里耶维奇·帕帕宁。该船将在舾装各类装备设备和武器系统后进行海试，2020年入列北方舰队服役。
图 1 伊万·德米特里耶维奇·帕帕宁
一、搭载先进强大的弹炮武器系统
该船长110米，宽20米，吃水深度6米，排水量8500吨，航速16节，载员60-110人，最大航程约10000海里，自持力70天。该船可在极寒和高温水域航行，破冰厚度可达1.5米。动力系统搭载4台功率为3.5兆瓦的28-9ДГ柴油发动机，两套桨轴电推进系统，功率为6.3兆瓦。
图 2 “伊万·帕帕宁”号巡逻破冰船模型
“伊万·帕帕宁”号配备“俱乐部”-K集装箱式巡航导弹系统，可发射多型导弹打击水面、水下和岸上目标。世界其他国家还没有将集装箱式导弹系统装在破冰船上的先例。该系统可发射在叙利亚军事行动中表现优异的“口径”-НK舰载巡航导弹，射程约2000公里。舰炮原设计搭载A-190型100毫米舰炮，而实际搭载具有隐身效果的76毫米口径АК-176-МА舰炮。该船设有直升机停机坪以及为直升机和无人机等配备的小型机库。该船还为快速处置海上边界管控任务的“拉普托尔”作战快艇和小型气垫登陆艇预留了舱室。
图 3 “伊万·帕帕宁”号俯视图
该船集拖船、科考船、破冰船和巡逻船于一体，主要执行近岸或薄冰区域的巡逻任务，为其他海军舰船提供破冰、引航、护送、拖曳和支援等保障任务，可参与搜救行动以及特殊货物运输，可执行水文调查和气象观测任务，为通航舰船提供导航信息保障。
但从其6米的吃水深度看，该船无法执行河口、浅滩等浅水区域的破冰引航任务。未搭载AZIPOD吊舱式推进系统也表明其不具备港口和区域破冰能力。因此，该船在冬季冰封期的适航区域基本锁定在冰层厚度不超过1.5米、水深超过6米的主航道区域。在夏季非冰封期，该船的活动范围将大大增加。
二、维护北极地区主权的强力手段
俄罗斯北极战略目标之一是通过“确保在北极地区必要的作战能力”，“坚决捍卫俄罗斯在北极的北部边界”。而其实现上述目标的路径就是研制具备相应能力的装备，打造全面可靠的北极防御体系。俄罗斯早在2007年就已恢复北极空域的战略巡航。在非冰封期，北方舰队的水面舰艇和潜艇在北冰洋开展常态化巡航。但在冰封期，水面舰艇出海巡航面临一定困难。未来以“伊万·帕帕宁”为代表的作战巡逻破冰船陆续入列服役将补足黑海舰队冰封期海上巡航及保卫能力的短板。
从“伊万·帕帕宁”的武器配备情况看，该船将维护俄北极地区主权和边界安全。2019年3月，俄政府拟定北方航道外国船只通行规则。其中规定外国军舰进入北方航道航行，须在起航前45天向俄相关部门通报，包括舰船名称、技术参数和舰长姓名、军衔等信息。俄有权拒绝其通航。每艘外国军舰在进入北方航道时强制接受一名俄罗斯引航员登舰引航。如果外国军舰违反俄相关规定，俄方有权终止其航行，甚至向其开火。“伊万·帕帕宁”所搭载的舰炮和反舰导弹武器表明，包括炮击驱离和反舰导弹打击在内的各种选项将成为俄在北极地区应对海上安全和军事威胁的有力手段。
三、确保军事安全和提升战略威慑
俄北极地区现有的两处“三叶草”军事基地分别位于弗兰茨·约瑟夫群岛的亚历山大地岛和新西伯利亚群岛的科捷利内岛。两基地地处北纬75°至85°之间的高纬度地区，远离俄本土防卫力量。两基地分别部署的是北方舰队的防空反导部队和第99战术团，但两基地本身也需要有海上力量协同防卫。如有他国舰艇来犯，“伊万·帕帕宁”其搭载的反舰巡航导弹可对其实施有效威慑和打击。
图 4 “俱乐部”-K集装箱式巡航导弹系统
除上述功能外，该船还可能配合战略核潜艇，以增强后者战略威慑能力。战略核潜艇搭载的潜射洲际弹道导弹是俄罗斯“三位一体”核威慑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普遍认为，北冰洋是战略核潜艇发射洲际弹道导弹的最佳阵位。因为潜艇有冰盖掩护不易被卫星和雷达信号发现，发射导弹后容易脱身。北极上空是俄打击北美的最短飞行线路。但过厚的冰盖本身也给导弹出水造成障碍。俄军事分析人士注意到，俄太平洋舰队战略核潜艇从来没有在冰下执行过实战发射任务。北方舰队战略核潜艇仅在巴伦支海和白海等无冰海域进行过导弹发射演训。俄军事专家分析认为，如果俄军最高统帅向战略核潜艇发出核打击的命令，其很可能无法在短时间内发射。因为潜艇需要在冰盖下找到适合导弹口径且畅通的冰洞。这极大限制其战略威慑能力。俄海军曾尝试用鱼雷打击冰盖，给潜射导弹打开发射窗口。但这样极易暴露潜艇位置，影响战略突袭效果。“伊万·帕帕宁”号能够在战时为战略核潜艇发射导弹打开冰盖窗口。
四、他国同类巡逻破冰船各有千秋
在北冰洋海域，俄罗斯并不是唯一拥有武装巡逻破冰船的国家。挪威海军早在2002年就入列服役一艘冰级巡逻舰“斯瓦尔巴德”号。该舰长114米，宽19米，吃水深度6.5米，排水量6300吨。该船搭载了吊舱式推进系统。武器系统搭载BAE系统公司的25毫米口径MK-38舰炮和2挺12.7毫米口径M2机枪。该船设有直升机停机坪。加拿大与挪威签订了采购六艘该型巡逻破冰船的合同，2018年下旬首船“哈立德沃尔夫”号下水。
图 5 加拿大海军“哈立德沃尔夫”号巡逻破冰船简介
该型巡逻破冰船与“伊万·帕帕宁”属同类。从技术数据看，“伊万·帕帕宁”在排水量和火力打击能力上高出前者一筹，但在机动能力上略逊于前者。加拿大余下的五艘船将陆续建造下水，俄23550型的第二艘舰“尼古拉•祖博夫”号计划于2020年开始铺装。可以预见，北极国家，特别是俄加等将北极航道海域认定为本国内水的国家将继续扩大该型装备的数量。
五、西方制裁削弱俄破冰装备能力
按照原来的设计，该船推进装置计划采购瑞士ABB集团AZIPOD吊舱式推进系统以及德国SCHOTTEL公司研制的STT2型电机设备。从2017年该船开始铺装时发布的模型还是采用吊舱式推进系统。但后来在各种展会和日前下水仪式现场陈列的模型看，推进装置改成了传统桨轴推进系统。
图 6 “伊万·帕帕宁”号2019年10月25日下水仪式上的展示模型
AZIPOD吊舱式推进系统的技术优势在于其螺旋桨舵轴可360°全向旋转，可向任意方向产生推力，使破冰船具备区域破冰、脱困和救援能力。根据俄政府确定的北方航道重点建设的16个港口，其中只有摩尔曼斯克港为全年不冻港，其他港口在冬季冰封期，舰船进出港都需要有高机动能力的港口破冰船提供区域破冰引航保障。“伊万·帕帕宁”号未搭载AZIPOD吊舱推进系统，极大限制了该船的机动能力。其自身进出冰封港口可能还需要其他专门破冰船辅助保障。推进装置直接关系破冰船的机动能力，其前后变化直接反映了西方经济技术制裁对俄北极装备发展的影响。
图 7 “伊万·帕帕宁”号2017年4月原设计模型展示
六、俄破冰装备聚焦小型化多功能
在当前俄国内经济形势下，俄北极装备的研制特点与趋势表现出小型化和多功能化，这也符合俄海军装备的总体发展思路。2018年年中通过的《2018-2027年俄罗斯国家武备计划》在讨论审议过程中，希望获得研发投入和军方订单的俄联合造船集团以及作为国家订货人的国防部与财政部和央行等俄政府经济金融部门，就《计划》中是否列入设计研制十万吨级“暴风雪”号核动力航空母舰这一项目产生严重分歧。在航母项目上的分歧反映的是俄国家财政困难与军备采购的矛盾。武备计划的预算总额最终确定为19万亿卢布（约合3000亿美元），而军方最早提出的预算总额超过30万亿卢布。俄国防部、军工企业与财政部、央行就武备计划的内容和预算总额的分歧摆到了总统办公桌上。最后，普京总统亲自批示，推迟新型航母等大型舰船的设计研制计划，重点发展小型舰艇和核潜艇作为俄罗斯海军主要装备，确保优先建造和入列服役。
图 8 “伊利亚·穆罗梅茨”号破冰船搭载的对转吊舱式推进系统
2017年11月入列北方舰队服役的21180型辅助保障破冰船首船“伊利亚·穆罗梅茨”号，与“伊万·帕帕宁”号同属于小型多功能破冰船。其未搭载武器系统，但搭载有先进的对转吊舱式推进系统，赋予其极高的机动能力。该船主要用于北极地区海域拖拽、引航、破冰，特别是港口区域破冰。可对军事基地提供物资补给，还可执行水文调查等任务。从吨位和宽度等技术指标看，上述两款破冰船无法为包括航母和巡洋舰在内的大型舰船执行主航道破冰引航任务。但在上述武备计划周期内，俄海军将主要发展小型舰艇。因此，隶属俄海军“伊利亚·穆罗梅茨”和“伊万·帕帕宁”等小型破冰船未来短期内能够为大部分舰船提供各类破冰引航服务。
七、未来研发瞄准大型作战破冰船
俄舰艇专家指出，在海军北冰洋作战演训中，即便有破冰船破冰引航支援，一般作战舰艇的船舷厚度也无法承受冰凌的冲击，很难在北极地区顺利遂行军事任务。因此，俄罗斯未来需要考虑研发研发大型作战破冰船。俄罗斯圣彼得堡克雷洛夫国家科学中心正在研究设计一款可搭载火炮和导弹武器的大型作战破冰船，我们暂且称其为“X”。专家指出，X将参考结合正在研制的10510型“领袖”级大型核动力破冰船和刚刚下水的23550型“伊万·帕帕宁”多功能作战巡逻破冰船的多项技术，打造一款大排水量、核动力、强破冰能力、重武装的多功能大型作战破冰船。
图 9 10510型领袖级核动力破冰船首船领袖号
综合披露的相关信息，X将包括以下技术特点：1、将搭载俄最新型舰载核反应堆РИТМ-400，为破冰船输出60兆瓦的强劲动力，使该船能够在低航速时破冰厚度高达5米，能够以14节的航速在2米厚的冰面上持续破冰前行。而一般破冰船在同等冰层厚度下航速不高于2节。2、将采用AZIPOD吊舱式推进系统，以提高其应多海域复杂冰情的机动能力。3、大型船体设计极大扩展内部舱室数量及可利用空间，使该船可以作为战时海上指挥舰，可以设计搭载更多类型的武器装备，俄舰船专家不排除其搭载导弹垂发系统的可能性。4、设计搭载直升机、作战快艇、登陆艇、无人机/潜航器，以及装卸起重机和科考观测设备等，实现大型作战破冰船的多功能化。
但也应该指出，X何时问世也是个未知数。首先，X还在概念论证阶段，其最终定型需要一定时间。其次，要看俄国家财政支撑能力，及其在大型航空母舰和大型作战破冰船等不同项目上的取舍。最后，西方经济技术制裁也是影响该船性能的重要因素。
结语
2018年5月，美国宣布重组第二舰队，其防区就在北大西洋至北冰洋海域，针对北极的意图明显。今年8月，美国向丹麦抛出购买格陵兰岛的建议。暂且不论美国是否能够购买成功，也足以表明美国谋求以本土阿拉斯加州、格陵兰岛和第二舰队防区这三个支点，以及北约盟友在北冰洋沿岸构筑起的大于180°的防御弧。而面对曾经作为冰封的大后方，但现在随着气候变暖，冰盖日益消融，北极地区领土日益暴露在北冰洋开阔水域的俄罗斯来说，加强自身防卫力量和军事部署是一种本能自然的反应。美国一直渲染俄罗斯将北极军事化，此番“伊万·帕帕宁”下水表明了俄罗斯的坚定立场。
在北冰洋，就像俄罗斯在地理上的优势大于美国一样，在装备能力上俄罗斯也胜出美国一筹。而“伊万·帕帕宁”下水是俄对美的又一招先手棋。未来，北极地区的军事力量持续增加将是必然的趋势。但各国为谋求安全增加军力部署的做法客观上会在北极构筑起平等、共同的区域安全秩序还是会陷入安全困境的暗夜？这个问题需要整个国际社会的关注与解答。伊万·帕帕宁年轻时有一个怪癖，就是“喜欢夜里去墓地，看看死人是否会从坟墓里爬出来”。而“伊万·帕帕宁”号正是俄罗斯在茫茫冰原上的守夜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