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台湾地区选举对其内部政治的影响

作者：翁履中(台湾），美国山姆休斯顿州立大学政治学教授 

翻译：朱俊玮，中国国观智库美国研究中心主任

民进党虽胜选，但面临较大挑战

首先，民进党虽然成功赢得地区领导人之位，但其权力较为薄弱。赖清德的得票率刚刚超过40%，是自1996年台湾首次举行地区领导人选举以来第二低的，与蔡英文在2016年面临的形势相比，他的起点明显较低。民进党在“立法院”丧失多数席位，使这些挑战更加严峻，给赖清德推进立法议程带来了较大障碍。国民党和民众党作为反对党，其支持率合计约 60%，这突出表明民进党需要表现出更大的两党妥协意愿。

其次，民进党在两岸沟通策略方面必须有所创新。尽管蔡英文表示愿意推动两岸沟通，但因拒绝支持“九二共识”而遭到大陆方面的冷遇。然而，在中美紧张局势必须缓和的全球背景下，民进党的机会就来了，这取决于赖清德是否愿意展现出沟通的灵活性。赖清德的就职演说不仅受到中国大陆和美国的关注，也受到台湾民众的关注。正如许多人所建议的那样，赖清德可能需要呼应蔡英文就职演说中的某些要素，即使不提“九二共识”，也要提到“九二会谈的精神”。公开表明是否应当重新考虑民进党党章中有关“台独”的内容，或者至少就此讨论一下，可以表明赖清德当局对两岸对话的可能持开放态度。

国民党

国民党连续第三次在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中失利，让人怀疑其未来是否还有能力再度胜选。该党的保守作风在年轻人群中被视为老派不接地气的形象，因抵制进步主义改革而进一步恶化。然而尽管如此，这次选举标志着国民党的一次战略转移。挑选来自台湾南部、与中国大陆没有关系的侯友宜作为候选人，表明国民党有意与其被民进党刻意强化的“支持立即统一、出卖台湾”的形象保持距离。

此外，国民党对中国大陆的立场从“鸽派”转向“鹰派”，也标志着新一代领导人在意识形态上已形成新共识。侯友宜支持合乎“宪法”的“九二共识”和“3 D”政策（即吓阻、对话、降低风险），彰显了国民党在两岸关系中采取更强硬姿态的战略演进，反映出该党以实力为谈判基础的务实认识。

作为拥有立法权的反对党，国民党有能力推进关键改革。相关改革包括建立立法部门听证和调查制度，完善任命确认程序、通过议员利益冲突法，以及提高预算透明度。这些改革旨在加强立法部门的权力，限制民进党的行政权。重要的是，国民党将审慎发挥其对防务预算的影响力，以避免损害该党在防务安全领域的公信力。

国民党领导层正在更新换代，新人逐渐崭露头角。尽管该党对“九二共识”仍有争议，但合乎“宪法”的“九二共识”，凸显国民党以两岸分治前共同经历的历史，来强调与“台独”路线完全切割两岸的不同。这表明除非遭到中国大陆的公开反对，否则这一政策仍将是国民党对大陆立场的核心。该党的未来将取决于积极主动的下一代领导人，他们渴望与选民对动态政治参与的期望保持一致。值得注意的是，国民党对中国大陆的立场可能已经变得更加强硬，但其意图并不是与大陆对峙，而是在不越过大陆红线的情况下，为台湾当前的民主制度寻求可持续发展的空间。

卢秀燕、蒋万安、江启臣等人士值得关注。韩国瑜自身无法成为“王者”但可成为“造王者”的这一潜在可能，则表明国民党内部正在进行战略调整。

民众党

民众党这一新生政治力量靠着前台北市市长柯文哲医生的魅力，赢得了大量支持。尽管缺乏连贯的两岸政策和国际经验，但民众党的创新竞选策略引起了年轻人的共鸣，获得了八个不分区“立委”席位。未来该党的影响力能否持续下去，将取决于其能否超越依靠某位领导人的个人魅力的做法，确立明确的政策目标，并建立一套健全的组织架构。民众党面临的最大考验将是2026年的中期选举即地方选举，为此该党需要建立自己的全台政党架构，以动员地方选区的选民。如果他们不能在地方选举中取得出色表现，该党的未来将会面临重重问题，因为其败选可能再次证明一个人的政党是有局限性的。

总体看法

总之，台湾岛内政治正在进入变革时代。没有一个政党同时控制着行政和立法两个部门，这表明立法部门内部的争论预计会加剧。这也反映出选民倾向于维持现状，而非选择统一或独立。虽然地方政治倾向基本与先前保持一致，但人口结构的变化显而易见，民众党对年轻选民的吸引力与日俱增，而这一选民群体也正是民进党和国民党必须积极争取的。

鉴于这些动态因素，2024年的选举显然可以被视为台湾地区重大政治演进的伏笔或起点。这一新的政治格局为美国和中国大陆调整对台方针提供了机遇。美国可能会重新树立对维持台湾地区政治稳定的信心，并在此基础上与台方进行接触。中国大陆或许可以考虑通过由反对党主导的立法部门来重新建立两岸沟通渠道，或是观察赖清德当局的态度，重新调整与台湾地区“执政党”的交流方式。为了避免两岸发生军事对峙，中国大陆和美国有必要开展对话。不过，考虑台湾岛内的政治动态因素，思考对台湾政界和民间的交流，降低不必要的疑虑，对维持两岸稳定也同样至关重要。